最近這段日子我正在把過去許多年手寫的日記，整理收入電腦。看著舊日記本裡2010年10月的行程和記載，裡邊寫著我和吳玲瑤同遊武漢的記錄。

作者朵拉（中）和吳玲瑤（右） 

2010年10月17日上午在武漢機場，一下機就遇見吳玲瑤。我們一起受邀去參加在武漢宜昌主辦的第16屆世華文學國際學術研討會。主辦單位安排學生來接機，我們同一部的士進城。車程大約一個小時。已經是十點多，但整個城市仿佛沒醒來，天空灰朦朦，似陰霾天，感覺這是個沉鬱的城市。

幸好有吳玲瑤，一路上笑話連篇。其中一個最難忘的是說一個北京老作家的自嘲：“一尿之恩，當湧泉以報。現在年紀大，點滴在心頭。”

她還提起上一回在山東一間大學演講，禮堂很大，人群擁擠，來了五千多個學生，後來的學生只能佇在視窗外邊聽她講笑話。

這一回到武漢，方方安排她到三家大學演講。

我們報到時，遇見武漢大學的張晶，她看見我馬上說要安排我和吳玲瑤同台演出。

我敢嗎？我問自己，然後我回答張晶老師說我不敢呀。

這應該是和吳玲瑤第一次見面，但之前我讀過她好多本書，自然對她不陌生，而待人親切的她，對我也像老朋友。

幽默作家吳玲瑤

會議過後，巧合地我和她都選擇到神農架旅遊。那個住在山上的晚上，主辦單位把我和她安排在花園酒店的同一個房間。

酒店設備不太好，廁所有問題，洗一個澡，浴室即淹水，房間有異味，關窗覺得悶，開窗覺得冷，且無暖氣，兩個女人包在被子裡冷得不知如何是好。處在這樣艱難的環境，絲毫沒有影響吳玲瑤的幽默程度，照樣不斷給我講笑。如果不是日記記載，我已經忘記那個晚上的各種難處，但卻記住了她的笑話。

玲瑤（右）和朵拉在神農架

睡覺之前還聽她絲毫不在乎地自嘲：這回到武漢來，同車的一個女教授，年紀比她老，一直在問她“你年齡也不小了，還不穿襪，涼著了就糟糕。”認識吳玲瑤的人都知道不受拘束的她，無論人到哪兒，總是拖鞋出門。她說那個女教授一問再問，讓她想起她在上海買衣服的事。服裝店的售貨員看她一眼就說：“沒有你那麼胖的size。“說完還加一句，“不過人老了胖點好看。”她去跟老闆娘投訴，老闆娘請她原諒：“那個女孩剛從鄉下來，說話太老實了。”

她說笑話既不加注腳，也不多解釋。卻有辦法讓你笑得沒法喘氣。兩個女人在一起，當然也說了許多彼此都認識的朋友的故事，還有一些私己話。真的是初識即一見如故。

就在這個把手抄本日記打進電腦的時候，收到吳玲瑤去世的消息，真的無法置信。她的可愛笑容，親切聲音都從日記本的文字裡紛紛跑出來讓我思念。

也是在那個寒冷的夜晚，她告訴我下一屆世華女作家會議要到福州和金門，她老公陳漢平是金門人，身為世華女作家交流會會長的她邀請我出席。並加了一句，當年檳城菩提學校的校長傅晴曦是陳漢平的阿姨呢！同時她也跟我提到想去檳城看一看的意願。

2013年10月18，19日，吳玲瑤的檳城演講之旅終於成行。妹妹岳樺當時是檳城留台同學會副會長，我通過她聯繫光華日報副總陳虹䓨小姐，辦事乾淨俐落的陳副總馬上著手進行，本來只有一場演講，當這一份世界上最老的中文報光華日報的總編輯胡錦昌看了吳玲瑤的簡介和PPT內容，要求再加一場。結果玲瑤沒有一點猶豫，完全不提費用事，即刻便答應了。

吳玲瑤的聽眾們

光華日報那一場《笑裡藏道》由我主持，會場不大，全場滿座，有人就站著聽到結束。第二場輪到北海，是由女兒陳煥儀開車載我們過去。煥儀見到吳玲瑤比我還興奮，因為她從小就看玲瑤阿姨的書長大，而且深受影響，所以寫的文章都帶幽默詼諧。她說特別喜歡玲瑤阿姨的文章風格。

第二場會場比之前大了數倍，是當天特別搭建出來的，我覺得不好意思，但玲瑤卻說格外感謝。那個晚上的人潮比前一個晚上在光華日報的更爆場！那個晚上她的難忘笑話是“總聽人說明天會更好，真正的事實是明天會更老。“不停地聽到如雷的笑聲和掌聲，就是玲瑤演講的符號！

聽到玲瑤阿姨逝世的消息，煥儀很難過，她說她尚記得載玲瑤到檳城世界遺產區觀光時，在僑生博物館，也是娘惹峇峇博物館門口，當她指著門口說，這個地方是新娘新郎拍婚紗照時最喜歡的背景。玲瑤馬上捉住嶽樺的手說，我們來合照。

她說她更加難忘的是，送玲瑤到機場，玲瑤說“朋友來了很高興，朋友走了更高興！”煥儀說她快要笑死了，玲瑤阿姨真是一個來了，叫人希望再來的朋友呀！

接下去的20號至25號，我們一起參加蓉子主辦的“品讀潮汕”采風活動。只要玲瑤在，笑話永不缺場。路上全車的各國華文作家都圍繞得玲瑤開懷大笑。“我爸每天黃昏出去做走狗”“晚上爸爸陸陸續續回來了”“想要減肥，就在冰箱內貼美女圖，果然有效，但是老公加了十磅。”“看見你的毛換了顏色。”太太和先生停在交通燈，見隔壁車年輕情侶在親吻，太太回憶往事：從前每到停車紅燈，先生就親吻，叫先生應該再次如此這番，先生說好，可是接下去，直到回家都沒有交通燈，太太問怎麼回事，原來先生聽完直接上了高速公路。“

不管去到那兒，玲瑤在，笑聲便在。她一直是全部朋友們的開心果。她也很願意為大家點燃歡樂的那盞燈，和她在一起都是美好時光，誰會忘記呢？

俏皮風趣的幽默是一種自信的表現。帶著樂觀的心去看世界，用個人的急智妙語把她對社會深刻的洞察和幽默地剖析分享給大家，無論認識或不認識的人，這是極少人具有的特質呀！

把開心帶給全部人，自己生病的時候一聲不出，最後靜靜地走了。玲瑤對朋友的貼心周到，就像她給我們的歡樂，我們都領會到了。